逢雨見酷暑的多變天氣:1923年皇太子行啟臺灣
1923年(大正12年)4月16日,日本裕仁皇太子(1926年登基為昭和天皇)來臺,於基隆港上岸展開12天的臺灣之旅,足跡遍及基隆、臺北、新竹、臺中、臺南、高雄、屏東、澎湖。期間在屏東遭受高溫,又於臺北面臨春雨,被政治動員的島民依舊熱情,同時各地紛紛張燈結綵、慶典恭迎,也能一探當時臺灣在日本經營下的社會氛圍。
行程受天氣左右 氣象小組繃緊神經 1923年4月12日,皇太子與40名隨從,從東京搭乘「御召列車」抵達橫須賀軍港,再搭乘御召艦「金剛艦」,由「比叡艦」、「霧島艦」護送前往臺灣。此時正值春天天氣變化快速的時節,艦隊經過伊豆半島南端時,遭遇風速每秒30公尺(相當於11級風)的暴風雨,但不減皇太子的興致,在風浪稍緩的13日,仍在甲板上打高爾夫球。 皇太子一行抵達臺灣的前一日(15日)臺北仍有大雨,讓原本臺灣總督府奉迎承辦官員憂心忡忡,擔心天氣會影響觀禮人潮,但隨著16日轉晴,官員們大鬆一口氣,原先規劃的行程終於可順利進行了。 皇太子行啟各方面都有專人妥善打理,因此有「東宮殿下行啟奉迎委員會」的成立,委員長由「臺灣總督府總務長官」賀來佐賀太郎擔任,其下分為「庶務」(執掌住宿、禮儀、人事、記錄)、「警衛」(執掌警備、警務、衛生管理)、「工事」(執掌各營造、水電設備)、「運輸」(執掌鐵路、公路之交通相關事項)、「通信」(執掌聯絡通訊、氣象資訊)、「經理」(執掌各預算收支與控制管理),以及「新聞」(各日本國內外通訊社報導、寫真拍攝)等10個部門。 其中左右行程的天氣是為關鍵,由隸屬於通信部下的氣象小組負責,請臺北測候所所長──近藤久次郎出任組長,與部屬共同掌握天氣資料。其中島內南部的天氣預報,由臺南測候所小野岐所長提供,為了能準確判讀高雄的天氣狀況,更在17日、21日皆出差高雄預作準備。並且在4月19日從臺中移動到臺南前,在太子御泊所先行提出氣象預測報告,以利團隊掌握後續天氣狀況。
太平洋高壓帶來的酷暑 溫度破百!? 從4月21日開始為期3天的南部行程,南臺灣的天氣相當炎熱,尤以22日抵達屏東時,巡視臺灣製糖株式會社屏東阿緱製糖工場(今屏東糖廠,下簡稱:阿緱製糖工場),最為煎熬,從《臺灣日日新報》報導,當日正午屏東的氣溫,在屋內有90℉(32.2℃),在屋外更高達120℉(48.9℃),另從《臺灣行啟記錄第三十冊》的記載,22日屏東最高氣溫31.5°C、最低24.2°C;及在《臺灣警察協會雜誌》則有近100℉(37.7℃)的刊載。
但無論是哪個紀錄,氣溫超過30℃是不爭的事實,此時大環境吹偏東風,屏東位在中央山脈阻擋下的背風面,少了風吹拂,天氣晴朗,太陽直曬,酷熱在所難免。
對於長年生活於東京的皇太子,過往4月平均氣溫約12.5℃的環境,突然之間來到平均氣溫約21℃的臺北,乃至氣溫約24.8℃的恆春,加上身著雪白海軍軍裝的皇太子,在面對華氏百度以上的氣溫,又沒有任何風勢吹拂下,充滿炎熱暑氣的環境,卻毫無厭煩之臉色,僅有稍微汗透上衣,反倒能怡然欣賞起周邊充滿熱帶氣息的風光,實屬不易。
嘖嘖稱奇的瑞竹事件 巡廠房又遇上百八度
南部的高溫,阿緱製糖工場早有預料,於是就以南投竹山的麻竹搭建一處休憩所,在皇太子抵達時,已經斷根40餘天的竹竿,在竹節處竟然長出新芽了,當時阿緱工場的山本社長表示前所未見,身為生物學專家的裕仁皇太子更仔細端詳。之後這些竹子在廠區生長,就成為皇族和各級學校機關必訪之地,不過為何這些竹竿能夠發芽,其真相恐怕不得而知。該事件被當作祥瑞之兆,且認定和皇太子有關,在當時,天皇被日本人民視為神的化身,而當時攝政的皇太子,是下一任新的天皇,自然會讓人做此聯想。
在1908年完工的阿緱製糖工場,隨著增收、技術改良,早已擴張成全亞洲最具規模的糖廠,因此皇太子頗為重視,從生產面的甘蔗栽種、收割、運送,到製造端,尤其在共有16道工序的機台間參觀之時,當時報紙記載,結晶成罐的步驟,運作時所產生的熱氣溫度高達108℉(42.2℃),他還是相當認真地聆聽報告,最後皇太子垂問到工場的銷售量。
<內文摘要>
日人登山避暑法 利用海拔高度解熱 而為什麼日本政府對高溫會戰戰兢兢呢?原來自從18世紀歐洲拓展殖民地開始,提出炎熱、潮濕的氣候,會消耗體力,使身心處在惰性、衰弱的狀態,自然會降低對傳染病的抵抗力。加上身處高緯度溫帶環境的日本,進入到亞熱帶的臺灣,就曾造成為數不少因感染熱帶疾病的死亡案例,日本學者便提出「人種退化論」,表示隨著移民臺灣、或生活在臺日人所育成的第二代,身體必定每況愈下。 為了解決此危機,首重衛生及健康管理,透過運動、遊戲,正是可以增強體魄,同時又可避免暑熱的天氣,在1916年提出想要追求舒適生活可往海拔較高山岳的「海拔應用論」,這種在夏日避暑的山岳旅行,於當時日本內地頗為盛行,在常夏的臺灣,推動登山運動,同時達到保健效果,也是合情合理。此行,皇太子亦仿效明治天皇命名「新高山」的方式,把臺灣第二高山的雪山,命名為「次高山」,象徵日本對臺灣的權力掌握,遍及山野。
皇太子在結束屏東的視察,22日13時回到高雄,便有登打狗山(今壽山)攬勝的行程。身穿白色西裝搭配登山鞋、捲上皮製綁腿,頭戴白色頭盔遮陽,手執高雄州獻上的蘭心木製手杖,皇太子一身輕便的打扮,雖僅是海拔不到100公尺的郊山,但這也不失為身體力行走訪國土,傳達出健康的皇族形象。 牧野宮內大臣以及珍田東宮大夫(宮內廳東宮職之首)仍考量到當時超過100℉和嚴峻的山路,因而一同加入殿下之行列。打狗山因即將迎來皇太子的壽誕(29日),藉由這次的登訪,入江侍從長(負責軍事情報的傳達和上奏的軍官)便奏請把打狗山改稱為壽山作為紀念,皇太子亦嘉許之,隔沒幾天就以府報公佈此事。
而這份打狗山(今壽山)100℉(37.7℃)氣溫的紀錄,正可以做為阿緱製糖工場的比較參考,分別位於東西兩方的製糖工場和打狗山緯度相近,加上打狗山海拔未超過100公尺高,該地氣溫因高度而下降的影響不大,但林相樹蔭的遮蔽卻會讓溫度略降,而在阿緱製糖工場發生的120℉溫度,可推測應該是因為太陽直曬空地所致。
北臺灣午後雷陣雨 行程照常辦理 在這次的行程也非日日晴空萬里,尤其在臺北之時,亦偶見下雨。例如17日15點於臺北參訪「中央研究所農業部」,在抵達第四會場,垂詢農業部長大島金太郎聽其解說農產育苗、畜牧業育種改良時,突然下起午後雷陣雨,但並沒有中斷行程,雨勢也澆不熄他對該議題的興趣。18日同樣有午後雷陣雨的發生,在大雨中返回休憩所,接見治臺有功勞者,一小時後雨過天晴,則在官邸接受各族原住民的謁見。
而19日一路往南的行程,豔陽高照,直到皇太子24日回到臺北後,25至27日連續三天,都逢降雨,尤其26日從艋舺往圓山運動場,準備欣賞「臺灣體育協會」主辦的「陸上競技大會」(田徑項目比賽),在路途中即遭逢驟雨。27日還啟之時,雨勢已從前一日下至清晨仍不停歇,從臺北一路上都能看見民眾穿著雨具恭送,到10點抵達基隆驛時,皇太子在雨中舉手禮向民眾回禮致意,結束這次在臺的行啟。
小結 根據《臺灣氣象報文第四》在1897年到1906年的氣候統計,臺灣5月開始會降下頻繁的雷雨,伴隨颱風季的來臨,在6月到8月是降雨量特別多的時候,9月開始吹起東北季風,到11月風力會達到高峰,12月到1月則是寒冷的冬季。皇太子選擇4月的時候到臺灣視察,是臺灣近海風浪較平靜且臺灣較不容易下雨的時期,可謂明智的選擇。抵達臺灣後,因緯度改變,帶來較明顯的天氣冷暖變化,對他並無影響。尤其還遇上高溫的天氣,皇太子雖然都身著長袖衣領的海軍軍裝抑或登山衣著,在高溫的情況下,對教育、產業、國防等事業的巡視,依然全程保持專注。讓此趟除了遊山玩水之外,也有著政治目的的行啟之行,使當時島民對日本統治的積極態度,增添了一定程度的加分效果。
(本文整理:林晏嫆/審閱:陳志昌、陳信安、李志祥/編輯:李耘衣、蘇淋齊)
參考資料 1.《臺灣日日新報》 2.臺灣總督府臺北測候所,1907年,《臺灣氣象報文第四》,臺灣總督府臺北測候所。 3.臺灣總督府,1937(昭和12年),《臺灣行啟記錄》,臺灣總督府官房文書課。 4.臺北市役所,1923年,《皇太子殿下臺灣行啓記念寫真集》,臺北市役所。來源: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。 5.臺灣警察協會,1917年(大正6年),《臺灣警察協會雜誌》。來源:國立臺灣圖書館。 6.郭双富、王佐榮,2019年,《東宮行啟:1923年裕仁皇太子訪臺記念寫真帖》,蒼璧。 7.陳煒翰,2014年,《日本皇族的台灣行旅:蓬萊仙島菊花香》,玉山社。 8.林玫君,2004年,《日本帝國主義下的臺灣登山活動》,臺北: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體育學研究所博士論文。 9.林會承,2002年,《國立臺北藝術大學:直轄市定古蹟草山御賓館實測記錄》,臺北市政府文化局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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